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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白兔村支教散记

    《山谷晨雾》 油画 欧阳全

    陈阳 《山村小学》 国画 82×124cm

    只要不下雨,白兔小学每周一早晨都举行升旗仪式。每当国歌奏响,学生们唱国歌,行少先队队礼,老师们行注目礼。选出两名三年级学生在国歌声中将国旗拉升到旗杆顶端。他们拉升的速度有时快,有时慢。有时国歌唱完了,还差半米。有时国歌还没唱完,国旗却已经到顶。在场的老师和学生谁也不计较,有的老师会会心一笑。

    升旗仪式上,我注视国旗的同时,还会望一望东面的山峦,看一看山间晨雾。三月的湖南气温很低,每天早晨这山都不会让我失望,都会扯上或浓或淡的白纱,宛若仙境。我甚至喜欢上了这山间晨雾,一有空闲就朝山上望一望,有时会拍几张照片分享到朋友圈。

    三月初从黑龙江大庆到湖南省永州市宁远县鲤溪镇白兔村时,我有很多不适应:山区气温低、宿舍没暖气、早餐和晚餐自己解决(中午有免费午餐)、听不懂村民方言、经常停水停电……但随着教学工作的开始,日子一天天向前推进,对生活中遇到的小麻烦也就不当回事了。特别是每天早晨看到山间晨雾,心情会好很多,仿佛这美景有净化心灵的神奇功效,让你忘记眼前的一切不适应,心里只剩下一颗“初心”。

    我们一年级只有6名学生,都是留守儿童,父母在广东或什么地方打工。50多岁的李阿姨是学校免费午餐的厨师,她的两个儿子、儿媳都在东莞打工,留下的四个孙子、孙女在白兔小学不同年级上学。李阿姨除了上午在学校做饭,其余时间还要种田、养鸡养鸭、照顾留守的这几个小孩儿,很是忙碌。她6岁的孙子卢浩正好在我们一年级。卢浩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儿,可能是家里冬天寒冷的原因,他有经常流鼻涕的毛病,上课时看到他鼻涕流下来,我便递给他一张纸巾:“给,擦擦!”卢浩并不笨,但是贪玩,有时候前一天学过的字第二天就忘了。最奇葩的是卢浩经常把偏旁部首写颠倒。比如相信的“相”,他会把“目”写在左边,把“木”写在右边,还有歌、叫、和、甜等字,他总是左右颠倒。还有,他有本事把成功的“成”也写反了!我在黑板上试了试,还真有点难度。为此,同学们给他取名“反字大王”!有什么办法呢?我只能反反复复,一次又一次纠正。

    春季开学讲的是一年级语文下册,第一课《春夏秋冬》进行得还比较顺利,到了第二课《姓氏歌》,麻烦就来了。有的同学能叫出其他同学的名字,但并不能区分姓和名,对“木子李、口天吴”的概念更是含混分不清。课文第二段“中国姓氏有很多,/赵、钱、孙、李,/周、吴、郑、王,/诸葛、东方,/上官、欧阳……”这里出现了四个复姓,我反复讲中国姓氏不仅有单姓,还有复姓,那么,诸葛亮姓什么啊?有的同学回答姓王,有的回答姓张……啊,我简直要晕翻了!——虽然小插曲接连不断,但与孩子们相处总是快乐的。课程过半,期中考试,有四名同学成绩优秀,全班及格率百分之百。

    有人在电视上看到支教生活艰苦,但只有体验了,才会真正感到孤独、寂寞。在这个偏僻的村落,不上课时,我会到田间、山野走一走,看看村民在田里劳作,看山间蜿蜒曲折的小溪淙淙流进宁远河。有时候,正在劳作的村民看我走过来,会问一声:老师好!我也会和他们聊聊家常。其实,在支教的几个月里我走出校园的次数并不多。毕竟“永州之野产异蛇”这句话已经流传了上千年,我怕蛇。我们班有名叫邹新雨的小女孩,长得白白胖胖,很讨人喜欢。她家住离校两公里的甘花洞村,爷爷去世了,每天由奶奶接送。她奶奶喜欢打麻将,常常因打麻将忘了接孙女。有一天下午五点放学,也不见奶奶来,邹新雨站在校门口翘望。我看她站久了,也不忍心,便决定送她回家。到她家要路过一段狭窄的山路。夕阳西下,我们边走边聊,欣赏着路边的野花。她问我:“老师,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?”我说紫色。她说她喜欢白色。我们正聊着,邹新雨眼尖,指着草丛喊:“老师,蛇!”啊?我大吃一惊,顿时立住!一霎时,眼前真有一条棕色大蛇从路边蹿到了山上……这一刻,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,不敢动弹。邹新雨似乎还很淡定,抬脸问我:“老师,你怎么了?”我说:“吓死我了!”邹新雨说:“老师,我奶奶说,蛇是不咬人的。”“啊?是吗?”我站在那里,捂着胸口,喘息着……恰好,邹新雨奶奶迎面急匆匆走来,我仓皇逃回学校。

    遇蛇的惊魂未定,一天暴雨后的傍晚,宿舍里不知从哪儿飞进几百只带翅膀的虫子,墙壁上、蚊帐里到处都是,我们几位支教老师又是电蚊拍、又是驱蚊剂……总算把它们消灭干净。近半个月的连雨天,河水暴涨,也许这潮湿的气候最适合蚊虫滋生。雨过天晴后,小山村又进入高温模式,毒辣的太阳照着,上课时顺着脸颊淌汗,孩子们在操场上跑几圈儿,回来时头发都湿漉漉的……每当因闷热难以入睡时,我甚至想念三月份初来白兔村时每天寒冷的夜晚。唉,人生就是这样,一年四季,雨雪风霜,哪有永远舒服的时候呢?

    学校东部的山峦应是九嶷山的余脉,虽然海拔不高,但阴天时看不到山顶,浓雾时更看不到绿色,这更为青山增添了一丝神秘。我虽然经历了寒冷酷热、蚊虫叮咬以及遇蛇的恐惧,但山间的晨雾似乎总在唤醒我:这是你喜欢的地方,这是你向往的生活。

    端午节当天,村长邀请我们几位支教老师去他家做客。席上有湖南特色菜永州血鸭、梅菜扣肉、香辣泥鳅、玉米排骨汤等,很丰盛。村委会主任的父亲80多岁了,身体硬朗,能喝上两杯甘蔗酒,对我们几位支教老师非常敬重,说我们来小山村当老师,很辛苦。他没有更多语言,我想“辛苦”两个字就是对我们最高的褒奖吧。在这人人都想拥有更多金钱的时代,也许我们这些义务奉献的支教者每人都有不同的背景、经历和愿望,但体验一下乡村生活,用微弱的烛光照亮孩子们成长的路,却是我最初的梦想。既然决定走一段崎岖山路,那么辛苦早就在预料之中。

    虽然是村小,但前任支教老师在文化氛围营造中还是下了一番功夫。学校白墙上除了孔子画像、孟母三迁和凿壁借光漫画故事、校规校训外,还写有《我和我的祖国》。一天清晨,在微微的冷风中,望着五星红旗和山间云雾,我竟然觉得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美好,也给了我前行的动力,便情不自禁地唱起来:“我歌唱每一座高山,我歌唱每一条河,凫凫炊烟,小小村落,路上一道辙……”唱着唱着我竟然被自己感动了,我的眼眶竟然湿润了。

    大约是开学两个月后,我的嗓子出了问题。讲着讲着课,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噎着了一样,瞬间发不出声音,需几分钟后才能舒缓过来。我知道这是咽喉炎,是说话过多所致。怎么办?只好托人去县城买几种治疗咽喉炎的含片。那几天在课堂上,我多想把要说的都说出来啊,可嗓子实在不给力。我知道,着急也没用,“病去如抽丝”,但我坚信我的声音一定能恢复。病痛中,忽然想起郭小川的一句诗:“战士的歌声,可以休止一时,却永远不会沙哑……”也许是信念的力量,一个星期后,我又能大声讲课了!

    夏天到了,可能是阳光过于强烈,山间晨雾少了,孩子们也快期末考试了。秋季开学,我教的六个孩子将升入二年级,我还会和他们在一起。我想,只要眼前连绵起伏的青山还在,晨雾就不会消失!是巍峨的高山给了我攀登的勇气?还是缥缈的晨雾让我产生了对村庄的眷恋?——无论如何艰难,我会沿着这条崎岖的山路走下去,这条路也许没有终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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